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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觉得做特效某种程度就是在创造另一个世界。」这次 INSIDE 的 Side Chat 邀请到 Wētā FX 首席执行官谢安（Daniel），分享他如何从数字王国的破产危机中杀出一条生路，到如今接掌 Wētā FX 的挑战，甚至延伸到 AI 对影视特效产业的冲击、3D 资产的未来战场，以及他从投资银行家转战特效界的独特人生轨迹。

「不知天高地厚」的 27 岁：接手数字王国的疯狂抉择

谢安的故事，得从 12 年前说起。那时，他才 27 岁，一个刚从投资银行跳出来、对好莱坞一无所知的年轻人，却接下了数字王国首席执行官的职位。这间由《铁达尼号》导演詹姆斯·卡麦隆创办的特效公司，当时正濒临破产，帐上现金只够支撑三个月，每月烧钱 900 万美金，收入却几乎为零。「股东们觉得我把他们带进了什么鬼地方，但我当时真的没什么选择。」

年轻的谢安带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，决定硬着头皮上阵。他坦言，若有时光机回到当年，他真想「掐死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」。他在好莱坞的第一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——穿着西装打领带，走进一个人人穿休闲装的产业。他参考电影《型男飞行日志》，学着乔治·克隆尼的角色，亲自裁掉了公司一半员工，400 人，就在两周内。「我当时想，电影里不就这样演？应该不难吧。」但现实远比电影残酷，裁员后的数字王国仍是个空壳，他得自己敲开好莱坞各大片厂的门，从漫威到迪士尼，一家家去求生意。

「我当时就像个愣头青，发 email 说我要来，他们大概觉得『这台湾人是谁啊？』出乎意料的是，漫威居然给了他第一笔生意。股东们都惊呆了，觉得『这样也可以？』」这一仗，让他从裁员运行者，变成了数字王国的救火队长，原本计划只待两三个月，却一待就是 12 年。

香港上市与转型的赌注

数字王国的复活之路并不平坦。破产的阴影让片厂对这家公司信心全无，谢安形容这是「鸡生蛋、蛋生鸡」的困境——没有收入就无法运作，片厂却因怕再次倒闭不敢给活。他决定放手一搏，带着公司在香港上市。「为什么是香港？当时热钱多，来自中国和香港，而且美国破产的公司不可能在那边上市。」2010 年代，中美关系正值蜜月期，好莱坞电影争相加入中国元素，香港成了谢安眼中的最佳选择。

上市让财务透明化，重建了片厂的信任，但也带来新挑战。一位大陆股东因协助调查被抓，拖累公司形象，让谢安不得不重新洗牌股权结构。「那段时间真的很累，既要稳住特效业务，还得应对政治风险。」后来，台湾威刚集团入主，成了最大股东，数字王国才算真正稳定下来。

从数字王国到 Wētā FX：彼得·杰克森的意外邀约

做了 12 年数字王国首席执行官，谢安坦言自己有些倦怠。「12 年啊，当总统都能做三任了。」正当他考虑休息，甚至在台湾买了房子准备回来时，一封来自《魔戒》导演彼得·杰克森的 email 改变了一切。「我还以为是诈骗信，谁会相信彼得·杰克森会找我？」直到第三封信直接问「你想不想当Wētā FX 的 CEO？」他才半信半疑地飞到新西兰威灵顿。

谢安抵达时，穿着夏装，却忘了新西兰八月是冬天，冷的直发抖。彼得和他的制片太太开门见山，希望他接手 Wētā FX——这间由彼得创办、专精《魔戒》和《阿凡达》特效的公司。让谢安意外的是，彼得选他的理由之一竟是「你是台湾人」。「他说新西兰和台湾都是岛国，处境有点像，觉得台湾人善良又稳重。」彼得希望他能再做 10 到 20 年，谢安回：「10 年可以，20 年就算了。」

AI 冲击与 3D 资产的未来战场

谈到 Wētā FX 的未来，谢安不讳言，AI 对影视特效产业的冲击远超想像。「很多人觉得这只是个工具，但它对我们的影响是毁灭性的。」在数字王国时，他曾见证 AI 生成工具的威力——《美国队长 4》的预可视化，传统流程需三个月，用 AI 两小时就搞定，还能即时换背景。「我当时眼睛都要掉出来了。」

但这股技术浪潮也带来隐忧。片厂拥有大量 3D 资产的所有权，却对 AI 应用设下重重法律限制。「每个 studio 都成立了 AI 法律部门，盯着我们不准乱用。」他举例，拍《侏罗纪世界》的恐龙模型，究竟属于公有领域还是片厂？白宫被炸的场景又归谁？这些模糊地带，让特效公司进退两难。「我知道 AI 挡不住，但现在发展它，却不能立刻变现，该怎么办？」

谢安认为，未来两三年，像 Wētā FX 和数字王国这样拥有数十年 3D 资产的公司，将成为硅谷巨头的收购目标。「这些资产是新时代的石油，尤其是动态捕捉和脸部数据，价值无可估量。」但他也警告，若不与片厂谈判出新规则，这场战争只会沦为诉讼泥沼。

从投资银行到特效界：不一样的人生轨迹

谢安的职业生涯，从设计衍生性商品的投资银行家，到带领特效公司转型，堪称传奇。他坦言，当年的金融经验让他对理财产品失去信心，「我现在只买房子，觉得安心。」工作之余，他喜欢玩乐高，不是照说明书拼，而是随手混搭零件，创造自己的作品。「压力太大时，我就弹钢琴或在家玩乐高。」

回顾 12 年，他不羡慕留在投资银行的朋友。「他们过得也不好，但我在特效界留下东西，有起有伏，都是我的。」他推荐两本书——德国前总理梅克尔的《自由》和美国前国务卿蓬佩奥的自传，认为这些政治人物的故事能让人看到决策背后的复杂人性。「梅克尔怕狗，普丁却故意放两只狗在她旁边，我看到那段笑到不行。」